你相信人過世後
會再與活著的人相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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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人 從我三歲開始愛我 愛到他生命結束 仍愛著我
他在我30歲那年離開我
離別前 他甚至遠渡重洋與我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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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生命中認識的第一個男人
很深燧的大眼睛 很長的眼睫毛
濃濃的大眉 薄薄的嘴唇
笑起來 眉毛會彎彎的
眼睛也會瞇起來
三歲那年 我和他成為鄰居
每天早上我睜開眼就去他家
踩著紅色小木屐 站在他家門口喊他
他會坐在我為他規定的專屬椅子上
讓我爬到他身上
他餵我吃早餐 陪我玩後再去上班
下午他下班後 我又會再去他家喊他
和他一起吃晚餐
替我洗完澡 一起看完電視
直到我睡倒在他懷中
他才抱我回家交給媽媽
這樣的日子 天天持續著
後來 我們要搬家了
準備搬家前一兩週
他便不再這樣與我往來
他告訴媽媽 要讓彼此習慣沒有對方的生活
要讓我學習分離
搬家後的第一晚
我整晚的哭泣
隔天一早媽媽連忙把我抱回給他
他一見我 慌忙的跑過來 一把抱起我
紅了眼眶的他與啼哭不停的我
他說~~要怎麼分開~~怎麼分開才好?
國中 我唸了媽媽在職的學校 他和媽媽是同事
每天下課我都會晃到他的辦公室
他會問~~有沒有人欺負我 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在他眼中
我看到很濃很濃 滿滿的愛
我在他的愛中很富足的長大
一天 我經過他的辦公室 他喊我進去
給我看一雙紅色的小木屐
他說 "這是你小時候穿的 我要一直留著它給你當嫁妝"
他又說 "我一定要看著你長大 看著你結婚 再看著你當媽媽"
我將這樣的承諾視為理所當然也一定會實現
於是我放心的離開他很遠
離開他很久
只是偶爾寄張卡片 寫封信
回南部時 偶爾去看看他
感覺他一直都在 永遠就像我小時候那樣
不會分離
過了好幾年
他病了 但是我不知道
是很嚴重的肝癌 進出醫院好多次...
孩子有時是非常自私的
我就是
我自私自在的生活
沒想過他老了 沒去想過他是否健康
突然有一天 我想到他
開著車 載著N去找他
見到他好瘦好瘦
才知道他剛出院 才知道肝癌讓他不曉得住了幾次的醫院
他的女兒開心的抱住我說 "爸爸果然沒有白疼你~~他在醫院夢到你 他好想見你 你就來了"
第一次
我覺得他會離開我 且是真正的離開我
不是我離開他 是他要離開我
我哭了又哭 忍住不哭 但只要一直看著他 我又哭了
他也哭了
他說 "見到你 我好安心 我好開心 但是我不曉得可以再見到你幾次?"
那一次見面後 我常打電話給他
告訴他 我的生活 我的工作
告訴他 我要搬到日本了
告訴他 我懷孕了 肚中有自己的寶寶了
我告訴他好多好多次 我愛他 請他不要走
他總是在電話那頭哽咽著說 "好好好~~不會走"
我的肚子越來越大
我好開心我可以讓他看見我的孩子
終於到預產期了
我盤算著 要寄什麼樣的照片給他看
要怎麼設計 要寫什麼話給他
十二月的日本 很冷~
在一個好冰冷的早晨 我夢見了他
我們併坐在石階上
他說 "我好累 我要休息了"
他的眼睛一樣好美麗 他懷抱著我 就像好多年前一樣
他說...
"你會順利生產 你會有個美麗的孩子 你會是個好媽媽
我真的好累了 這次真的要好好休息了
我有遵守對你的承諾喔
我有看你長大 看到你成家 又看到你要當媽媽了
不要怕 一切都沒事的"
夢中我們說了好多 說了什麼我卻記不住 只記得這一段話
兩週後我產下T
T滿月的那一天
我撥了電話到台灣
開心的問~~照片要寄到哪呢?
電話那頭好安靜 好安靜
靜到令我害怕
我不想自己去想為什麼
我也不想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安靜
"不用寄了 他走了"
我像搬家那晚一樣 我瞬間回到個孩子
嚎啕大哭 無法控制我自己
"知道你預產期 要生孩子 不敢告訴你"
告別式也辦完了
他完完全全的真正的消失了
永遠的與我告別
一個人可以愛一個人這麼深
即使病了 即使是一個他從沒來過的地方
因為愛 他可以越過時空來見我
我該微笑或是無法制抑的悲傷?
今天 我不曉得為什麼這麼想念他
在這樣一個清晨
思念像電流竄滿我的身體
刺痛我每一條神經
我搖醒N 問他 "最後一次見到他 我有擁抱他嗎?"
N看著我 "沒有 你沒有抱他"
我怎麼會連我有沒有抱他都想不起來
再讓我見到你一次
我要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緊你
再讓我知道一次
我不會離開這麼遠這麼久
可以重逢嗎 劉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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